“我没这意思。”
他想伪装出点儿悔意,实际上他心里也确有些许悔意,但那些许悔意并不情愿从他心里爬到他脸上。他希望它明智又成功地爬到他脸上,所以暗中和它较劲儿。这么一来,就使他脸上的表情非常古怪,不但显得毫无悔意,看去反而似乎有几分无赖相。
“你知道我心里这会儿怎么想的吗?”
妻子瞪着他的双眼眯了起来,表情和语调都有那么几分戏剧的意味儿,仿佛在说一句台词。这是中国和外国的电视连续剧对人们日常生活的污染现象。它使不是演员的人们在某些日常生活的“规定情景”下,想象自己只不过是在演戏,并且说出类乎台词的话语,企图以此方式摆脱糟糕的局面。这种局面在人们的生活中是越来越多了,每每做一下演员之状的男人和女人也越来越多了。
那时两口子隔着竖起的大床凑近着的两颗头,如一对儿欲斗的鹌鹑。妻子那颗浓发焗得蓬松而曲卷的头,像一只雌鹌鹑;而他那颗刚刚理过的头发稀少的头,像一只脱毛的雄鹌鹑。两颗头的态势一触即发,似乎立刻会将对方的眼睛啄出来。
然而王君生被妻子那句有几分戏剧意味儿的话逗笑了。他说:“我知道你想和我大吵一架,也知道你其实不会和我吵,因为你怕舌头上再生出小瘤儿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