其二, 是独特的道德体系(道德内省与道德理想主义)。众所周知, 俄罗斯文化是一种“罪感文化”。10世纪末, 弗拉基米尔大公从拜占庭直接接受了基督教。拜占庭基督教中希伯来文化的强烈的原罪意识, 被俄罗斯原封不动地保留下来。此后, 由于被蒙古长期征服, 这种原罪意识与苦难意识交融, 在民族的心灵深处, 产生了一种浓郁的罪孽意识, 这种意识在俄罗斯人的心中渐渐扎根, 使他们注重道德的修养, 注重忏悔, 并在灵与肉的冲突中肯定前者, 否定后者, 进而形成一种超越意识, 一种执着于精神追求的理想主义, 和一种强烈的殉道精神。因之, 形成了一种重视道德内省的民族传统。
最早奠定俄罗斯文学重视道德这一基础的是俄罗斯文学之父普希金。他在诗体长篇小说《叶甫盖尼·奥涅金》中, 高举起俄罗斯式的道德旗帜, 对当时相当流行的弘扬个性与自由的思潮, 做出了独到的反思。他认为, 弘扬个性与自由是必须的, 但应该而且必须建立在责任的基础上。也就是说, 个人在维护个性、追求自由时, 必须意识到自己对自己, 尤其是对他人的责任, 妥善处理好为我与为他的关系。在诗体小说中, 他对小说的男主人公奥涅金在采取行动时有无责任心, 态度十分鲜明。当奥涅金以负责的态度, 拒绝了达吉雅娜的求爱之后, 普希金对其言行大加赞赏, 不惜亲自站出来“现身说法”, 并指出人们对他的不公:“我的读者, 您一定会赞成, /说在伤心的达吉雅娜面前, /我们的朋友有着可爱的言行; /他并非在这里才初次表现/他的心灵中正直的高尚, /尽管人们由于存心不良, /对他丝毫也不宽宥……”而对奥涅金杀死自己的朋友连斯基的不负责任的举动, 诗人则满腔义愤, 痛加谴责。首先, 他写到一个人为了些微小事而杀死自己的朋友该有何等难受的感触, 接着, 他展示了连斯基作为诗人可能建立的功勋——“他的竖琴原可能铿锵几千年”, 最后忍不住深深感叹, 愤怒声讨:“唉!读者啊, 沉思的幻想家, /这位诗人和多情的少年, /已经死在他的朋友的手下!”更重要的是, 他塑造了达吉雅娜这一美好的女性形象作为俄罗斯道德的理想化身。在诗体小说中, 达吉雅娜的个性被置于具有崇高道德意义的地位上面。在她身上, 那种严肃慎重地对生活以及对他人的态度, 那种对自己行为负责的深刻责任感, 那种将生活视为高尚道德事业的特点, 使她成为典型的“俄罗斯灵魂”。她在道德上不可动摇的坚定性和责任感, 远远超出了家庭生活的范围, 它独特、深刻地表现了甘愿做出自我牺牲的一代人的崇高理想, 体现了俄罗斯民族传统的道德理想, 展示了俄罗斯民族的精神气质和巨大的道德力量, 对此后的俄罗斯文学产生了深远的影响。[6]